2007年11月24日星期六

我的足球史(韩日世界杯随笔之十七)

知道有足球这回事,我已经长得很高了。

学校放暑假,照例我要到父亲部队的驻扎地闲散上一个月。那天晚上是内部电影《世界在你脚下》。20多人抢一个球,抢得昏天黑地,有的人胳膊抢脱臼了,缠上绷带,接着抢,我还记得一个浑厚的男声说:在紧要关头,贝肯鲍尔总是沉着冷静,表现出大将风度。

第二天,篮球被我改踢了一通。

后来上了大学,在一望无际的操场上,我飞起一脚,足球旋转着向天上飞去,飞去,那一刻,我被这个可以释放野性的东西征服了。

1981年,中国队开始重新冲击世界杯。

在学校阶梯教室的黑白电视前,聚集了一群各年级的“球迷”,这些球迷十分可疑,因为很多人的叫好都要瞄着其他人的动势,还有人在低声求教着越位、角球、任意球等诸多问题。

有些人爱足球是醉翁之意不在球,这些人多半是高年级同学,他们已经初步掌握了靠在球场上盘带、射门或飞身鱼跃以赢得低年级女生注意的技巧。这办法功效一点不亚于抄袭徐志摩的诗歌。

那天晚上,中国队完胜亚洲冠军科威特,3比0,门将李富胜扑住一个势在必进的点球。

我至今想不出为什么,学院开始了游行,似乎还是高校的统一行动,大家为赢一场球高呼口号,在学院的空地上点起火,男生女生堂而皇之挽着胳膊。

这么一闹,足球事大了,后面几场球关注度骤增,直到负给新西兰,只差一步到西班牙。

那天晚上,我们像动画片里的狼,竞相挥舞着瘦拳高喊:新西兰人,等着瞧!

哪知道,沧海桑田,中国队再碰不上新西兰队,对手像野草一样疯长,有卡塔尔人、韩国人、阿联酋人、香港人、也门人、沙特人、伊朗人……

记不得在哪儿是哪个球迷哭着说,中国队快成破鼓了,谁想捶谁就捶一顿。

1985年,我在辽宁电台实习,老师发我一个任务,看着电视转播亚俱杯的实况写一则广播消息。在香港举行的这场比赛始终火药味十足,后来,马林被对手踹在球门里,门将傅玉斌以百米速度从自己把守的球门冲向对手,在距离三米处起跳,从空中踢向对手。

今年,我还有机会和傅玉斌同场比赛,问起这件事,傅玉斌记忆犹新。他说,那时香港人看不起我们,总觉得我们穷,总在笑话我们,所以心里一直憋着口气。

仗着在学校四年课间的足球参与史,我一直是工作单位球队的正选队员。我是那种水平不高但发挥稳定的队员,尝试过各种位置,符合米卢教练一专多能的替补要求。

我是个职业素养很高的队员,在比赛前不喝酒不吸烟,早睡早起。

我是个尽职尽责的队员,守门时敢扑脚下球,四颗门牙分别松动过,大口大口吐鲜血。

我不太在意比赛成绩,以往的战绩都随风而去。

最让我骄傲的一粒入球如下:

在四川泸州参加资助希望工程义赛,点球决胜负我第三个出场,在我跑向足球时,还没想好射哪个角,结果对方守门员先倒向了左边,我射出的球顺利进入右边,大家齐夸我的假动作逼真。

我喜欢义赛,这时可以和你喜欢的国脚同场竞技,还是在泸州,我和古广明同踢右边,一边跑我一边问自己,还是不是在做梦?我清楚地记得1981年那个摄人心魄的夜晚,古广明挥起左脚将一个凌空球扫入对方大门的死角,全中国欢呼了两分钟。

和我同场竞技的还有李富胜、李惟淼、杨朝晖。

我最沮丧的事情是去同事贾乐家做客,她丈夫荷兰人泰斯扔给我们一个足球,狂踢一通儿之后,发现那足球上有字,泰斯说,那是阿贾克斯队的签名,已经被我们踢得看不清楚了。我想飞身踢自己一脚。

两次采访米卢我都印象深刻,让我感触颇深的是他一直隐藏在内心的伤感,在沈阳的节目录制现场,他摸着一个想拜他为师的孩子的头说,等你长大,我就是老头了,教不动你了。

他的眼神中充满哀怨,但愿不都是中国人给的。

我喜欢为弱队加油喝彩,现在的足球场快成了大牌的专用舞台了,防守大牌容易犯规、容易吃牌;大牌犯规,裁判却往往视而不见。想赢大牌球队,旗鼓相当都不行,你必须为其他因素额外付出些什么。

没有黑马,不爆冷门,世界杯会缺少许多鲜活的色彩。

这届开幕式是强队法国和弱队塞内加尔对话,我一直在为塞内加尔呐喊,结果他们不仅赢了头场比赛,而且一路过关斩将顺利挺进了八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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